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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婚天婚地9

    将侧妃事和大椿居士求见的活儿都派给田趁月后,巫明丽伸了伸脖子,待要翻翻钱庄派人去收买棉麻的单子,隔壁康妙堂带话说姚府沈宜人的管事上门赔罪来了,巫明丽直接回了个:“东西放下,人我就不见了。”

    回事儿的丫鬟得命便走,田趁月早知姚家的意思,仍然面露失望之色:“看来姚家也无意于此。”否则怎么只打发个管事来道歉?

    巫明丽笑道:“我先问问你,你看信王府到底哪里好?咱们俩说句实话,如果咱们俩不曾知根知底,你不知道我志在必得,也不知道咱们早有应对,你又是姚学士呀康太傅呀毕首辅呀,家里子孙的婚事不愁安排,你舍得自家闺女来信王府当侧妃吗?”

    田趁月道:“舍得。主公,她们女儿家,一身性命,一生平安喜乐,只系在长辈和尊上。公婆装聋作哑,丈夫心怀敬重,主母善良慈祥,便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田先生,身为女子,一生喜乐由他人,可女子也是人哪,怎么就要将这一身,系在那一人?姚家想要正妃之位,若是为侧为妾,须得是禁宫的、东宫的侧室。所以他们不心甘,我也理解,多一重人,就多一重依赖,到底不如自己当家做主的好。”

    田趁月道:“为正妃又如何?如今根本没有年纪差不多的未婚皇子!若要正妃,早几年怎么不参选?哦,我都懂,蜀王人心独在时,不想上杆子倒贴,显得有辱清名;蜀王倒了,又想等陛下确认储君在谁,再图婚姻,结果陛下春秋正盛,储君迟迟未定,反而拖住了!

    “咱们再说说外面的正妻,被折磨死了的,主公,您真没听说吗?我给您数数……就这里头还有个人,就是您家书院那位塾师的女儿,死得十分凄惨,我头一次听闻那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她们在信王府里头,至少还能得个善终。您经手五次皇孙出生,每一次都是一口咬定保大为先,咱们膝下有女儿的人,谁不想听女儿的夫家,在女儿有难时,说一句‘当然是保大人’?”

    巫明丽摆了摆手:“您这都是奉承话。”

    奉承不奉承的另说,总之,通过姚谆和姚老学士的态度,就能把姚家排除在赐婚外,巫明丽没落下手段还办成了事,还是很高兴的。

    巫明丽叫徐妈妈去诘问的话,不到三天就传到了椒房殿里。

    这是巫明丽知道的范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可能传得还要更远一些。

    外面的人怎么想,是觉得姚家没错,还是觉得姚家轻狂,巫明丽都不关注,她只关注帝后的态度。

    很快,影响的结果就出来了。

    吴王正妃缠绵病榻,御医早早就说过,能熬到今年春天,已属难得,怕是熬不过去冬天。

    姚家的长房次女,年十五,还小,不着急嫁人,还能等。

    既然姚家看不上皇帝陛下儿子的侧妃之位,那就给个正妃之位,以慰老臣拳拳爱女之心。

    陛下金口玉言,和姚老学士交了个话,吴王继妃的位子,给姚诤留着的。

    先不说这个王妃还在,姚家姑娘就等着进门的样儿,有多可恨。就说万一吴王妃十年二十年就是不走,姚诤就得等十年二十年!一个人有几个十年二十年?

    皇帝陛下告诉姚老学士如此打算时,姚老学士正在陪皇帝陛下泛舟太液池。

    姚老学士感觉自己像三伏天里被放在火上烤似的。

    他在心里转过几十个解决或出气办法,包括称病、收养别的姑娘、找信王妃求饶、实在不行了找信王妃算账等等。

    却听皇帝陛下说:“姚谆几时回的京,几时走?”

    姚老学士瞬间清醒,姚家最后的希望,不是别人,是姚谆啊!已失此,万不能失彼。

    姚老学士赶忙回道:“五月初四回来的,十五就走了。”

    “嗯。今危急之时,他为了手足之情来去匆匆,朕能理解。但下不为例。一个父母官,若不能将百姓视作亲子,却为小情乱大义,朕决不能容忍。”皇帝陛下将鱼食扔进水里,引来一大群锦鲤喋喋,破碎的水面倒影着姚老学士苦闷的表情,“哟,老姚啊,朕看在你为臣四十六年,历经两朝,劳苦功高,所以对你们家一向格外开恩,但并不意味着,你们能把尾巴翘上天。老大是不中用,那也是朕之长子。你摆出来的脸色,是给朕看呢?”

    姚老学士顿觉仿佛掉进了冰窟一样。

    自己任六辅之首的时节,他尚能周全小心,很懂君臣之别、天子之怒、天恩浩荡、天威难测、雷霆雨露……反而这两年竟忘了形,竟敢对帝后的赐婚表现出不满。

    是他疏忽大意了。

    皇帝陛下别有深意地说:“你欠了吴王的,你懂我的意思吧?杨冠军是为吴王顶罪才死得那么惨,满门都没啦!可吴王是如何犯下的弥天大错,又是怎么想到把自己的错推给杨冠军,是谁在一切未明之前诓骗杨将军认下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又是如何欺骗他误以为他一死可以全所有人的体面,却害得他全家枉送性命,朕亦未及保全……姚维礼,吴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应该是知其二也知其三,而你不知道的其四,是朕当年早已经和罗肥计划好了如何彻底铲除索瑟的威胁!可是朕的一切计划,一切雄途,都因为吴王事败、杨冠军身死,毁于一旦!朕的边关,让朕寝食难安整整二十年!呵,吴王正妃,若不是你的孙女真的不错,这个正妃,你家配吗?”

    姚维礼仓皇伏地,口称万死,许久都没等到皇帝陛下发落,至内侍将他搀扶起,他才发觉,皇帝陛下已经走了。

    他擦了擦额头,晃了两晃,忍不住想,皇帝陛下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打算如何发落,姚谆真的是留臣而不是把柄吗?

    他越想越怕,他的优秀孙儿姚谆更是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在出发离京回任前,和狐朋狗友们吃了顿饯别饭,在损友们一言一语的刺激下,对着信王妃的马扔下去一个酒壶,竟会导致自己的妹妹被迫嫁到吴王府。

    更没想到他光明正大告假回京,也几乎成了“玩忽职守”。

    他在路上接到了家里的急信,若不是祖父在信里一再强调,务必办好了差事,才能有机会回来,他当场就会赶回去处理这个可笑的“赐婚”。

    不得回去,气极反笑,他把信团成球扔进水里,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这个信王妃,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哪有好人家一言不合直接撕破脸的!

    “凭什么?他皇家就是了不起?就是可以随意安排我妹子的一生?”

    然后就被跟着他的书童捂着嘴拽回马车上去了。

    巫明丽听见田趁月汇报姚家的动静,特别是那个可笑的赐婚,一笑,又一悔:“唉……那,姚家姑娘的一辈子,就成了笑话了。这是我的错了,她哥哥得罪我,我收拾她哥哥就行了,偏又带上了她。”

    “主公,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以姚家人的个性,进咱们府不一定比吴王府更好。姚家人既然挤兑你一次,后面就一定会再次挑衅,破坏你的规矩,压制你的底线。娘娘不可能不还手。到了那份上,你再还手一定更狠,姚家姑娘的一辈子绝对会更可怜。现在她好歹真的是个正妃。”

    “田先生,您这见风使舵一个事八种说法的本事,我真的很羡慕。然而我的物伤其类,田先生大约是不懂的——要不田先生,往七恨先生身上,看看自己呢?”

    七恨先生就是柳家书院老进士的自号,田趁月知道他的苦悲和恨意。

    巫明丽想了想自己将来的参政思路,其实姚诤嫁在哪里,对姚家的影响可能不大。

    就算姚家不挑衅她,她也会要出手收拾姚家的。

    她平等地看不上任何世家,还是老田老韩老蒋这样平民百姓家出身的孩子好。

    田趁月岔开话题,道:“咱们想点近来紧要的事。皇后娘娘召见毕家的两位命妇,你给王殿下准备的庆祝戏,毕家那位宜人递了帖子来的,想是这要定了。毕相公很好,只可惜没个豫州在背后摇旗助威,而且他年事也高了。”

    “没有就没有吧,咱们借势也就借……不超过五年。”

    “主公,你的意思是?”

    “最多五年。我夜观天象算的,算错了别赖我呀。”巫明丽把田趁月吓了一跳,“毕老相公还能干个四五年吧?这毕家好就好在,人口简单。老夫人是在家乡娶的发妻,太太一层进门、女儿一层出嫁时,毕相公还没履高位,所以总共四户姻亲,家世都不太显赫。没人和咱们分薄毕家的人脉啊,这才是真正的好处呢。就是不知道,毕相公是否会给信王府颜面,由着我们以姻亲的身份,结交甚至指挥他的人脉。”

    田趁月道:“由不得他们给不给了,姑娘进了门,在外面看着就是一边儿的。除非毕老相公明天就叫人去求娶陈王礼王或其门人的女儿——他应该不想明天就因为结交过甚连伙聚党,被迫致仕吧?”

    毕相公左右逢源得厉害,田趁月说的,还真有七八分可能。

    巫明丽笑笑,她不求全盘接手一个不留,能让她抢个头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