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平日里除了和沈郁议事就是和向璃书赏花逗鸟,这是“她”得的新乐趣。
向璃书百无聊赖地将鱼食洒进碧水池内,自上次她无理取闹后沈郁将偏殿差人改造了一番,还题上了“湫璃殿”的名。
她每日看见那块牌匾总觉得压抑,而且近日沈郁越来越忙,也没多少时间带她修炼,还不许别人教她。
向璃书心头窝火,她要跟沈郁说清楚,他不让她修炼那就放她出去,她要去别的仙门。
她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书房内正在议事,她便自觉走远想等他结束。
身后传来沈郁的声音:“卿卿来了,进来吧。”
向璃书走进去,几位长老见是她便起身唤她尊主夫人。
她点点头,对沈郁道:“既然你在办事那我待会再来。”
沈郁牵住她的手摩挲几下:“你的事最要紧。”
他让长老们先退出去,向璃书还是站在他身畔,目光复杂地看着沈郁啄吻自己的柔荑:“沈郁,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沈郁看着她认真的神色,愣住了,勉强挤出一丝笑:“怎么了,卿卿。”
“你不愿意让别人教我,就让我出寰琅,正好我也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沈郁沉默地盯着她,眼底阴翳,嘴角再也挂不住笑,他有些急切地起身将她抱入怀中。
“卿卿可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我把那些乱说话的人都杀了,杀了好不好——”
他又吻她,他贪婪地吮吸她唇中的香甜,好像这样才能让他的心得到片刻安宁。
向璃书想挣脱却被他死死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等到一吻过后她只能无助地攀附在他胸膛。
沈郁变得有些疯癫了。
他杀了好多人,还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湫璃殿,每次沈郁来想和她说说话她就假寐不理他。
很多时候沈郁就站在床头静静看着她,看她从装睡变成真的进入梦乡,他就悄悄上床抱住她,亲亲她的脸,然后在她醒前离去。
向璃书印象中她和沈郁冷战了很久了,她都有些累了。
她从不做绝食上吊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法子,她只是每次故意忽视他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眼见自己被锁在殿内越来越久,向璃书狠下心来,放火烧了湫璃殿。
沈郁那个时候每日都不知道在忙什么,旁人也不知晓尊主怎么就突然忙起来了——明明前几年他一直无所事事,呃,也不至于无所事事,反正还挺闲的。
等弟子们慌慌张张找到长老,长老又慌慌张张给沈郁传音,湫璃殿的火势已经大起来了。
那时沈郁看着大火,目眦欲裂,身上的灵压紊乱止不住地暴动。
一旁的长老们一边吐血一边让他冷静不要走火入魔,弟子们在他的灵压下都七窍流血了。
可他什么都听不清了。
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势磅礴,沈郁等不了火灭直接冲进殿内,他在地上看到了昏迷的向璃书,他颤抖着手慢慢地、珍重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看着怀中的人儿白净的小脸灰扑扑的,双唇隐隐因为缺氧呈现蓝紫色,她的外裳也爬上了星星火点,显得狼狈不堪。
沈郁哭了。
他默默地掉着眼泪,看着泪珠溅在她的衣襟上,他低头去蹭她的脸蛋,现在他脸上应该也是灰扑扑的了吧?他想,卿卿是爱美的,他要去给她沐浴换身衣裳,还要让医师给她开药,他要亲自喂她喝下去才行……
他脑子里很乱,刻意地不去想那个让他心碎的答案,他只是麻木地、又带着些甜蜜地给她梳头、焚香、沐浴、穿衣、并给她喂药安置她睡下。
向璃书是半夜醒来的,她咳嗽几声,看到了坐在床头一直看着她的沈郁。
她下意识去抓他的手,却只摸到满手冰凉,她又收回了手。
“怎么,这么冷。”她又咳嗽,顿了顿才继续说,“为什么,不上床。”
沈郁一直枯坐在床头,他用那双深邃又阴沉的眸子一遍遍描摹她的五官,然后哑声道:“我可以放你走。”
————
向璃书看着手上的储物戒,她一直忘不了那天夜里沈郁对她说的话“我可以放你走,但是,卿卿,有同心契在,你永远摆脱不了我的。”
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离开寰琅那日他没来见她,只是托弟子给了她这个储物戒。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应该去哪,她一直呆在瀛州,准确地说,她一直呆在寰琅,她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连沈郁都查不到,她也不知从何查起。
“姑娘?是去青州玄天宗的吧?今年玄天宗四年一次的招新,来我家的传送阵,满十人传一次,包你满意!”
向璃书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随手给了他一块银子。
那修士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把她请过去。
向璃书遥望着云端矗立的仙府,内心无比平静。
若是有一日,你能爱着某个人的同时跟他分开,你会思念他但又庆幸自己离开了他,然后坚定地走得更远。
反正未来会更好的,是吧?
——
一年后。
夜风习习,玉清峰上萤火灿烂,琉璃灯的光辉和月华在地上铺满碎银。
按照门规,只有化神期的仙君有自己单独的峰祉,所以林温与哪怕成为元婴真人了也和师尊和师妹住在同处。
柳月白和林温与为了向璃书的生辰忙活了好几个月,他们想让她在玄天宗过个称心的生辰礼。
因为向璃书曾经无意说了一句“想看看能织梦的琉璃扇长什么样子”,柳月白三月前就亲自去魔界砍了一个魔尊的使君,还没杀成对方就把千幻琉璃扇双手奉上。
林温与将玉筒上所有联系人都问了个遍,甚至连妖王魔尊都没遗漏,综合一下,于是他前去妖界把所有大鸢的毛都薅秃了,宜轩楼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制成了世上独一无二的流玄羽衣。
这些向璃书都不知道,她那时体会到了修炼的乐趣,每日都去万炼堂进秘境修炼。
于是那日她回到玉清峰,看着有些局促地坐在玉桌旁的师尊师兄和桌上摆放着的菜肴甜点愣住了。
“……今日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她恍恍惚惚地坐下。
柳月白拂过她云鬓间的落花,“璃儿,今日是你的生辰。”
哦,她记起来了,当时拜师时写的生辰是沈郁给她定的生辰——是他捡到她的那一天。
前两年都是沈郁陪自己过,直到现在她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真的离开了寰琅,来到了新的仙门,虽然名字和生辰没有变,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而且——向璃书看着一直给自己夹菜,还露出求表扬模样的师兄师尊——虽然自己隐瞒了和琅寰仙府有关的一切,但是他们也从未逼问她,而是一心一意为她好。
她现在的日子简直如鱼得水,除了沈郁经常让她出宗门与他私会外。
“这道菜是谁做的?”向璃书冷不丁地问道。
柳月白和林温与身形一僵,这里每道菜基本上都是他们一起讨论领悟,一人准备食材一人掌勺,可以说都是一起完成的。
“怎么了?不合口味吗璃璃?”林温与小心翼翼地看她。
“太合口味了!”向璃书突然赞叹起来,“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嫁个厨子,这么好吃的菜简直直接拿捏住了我的胃!要是掌勺大厨是两个美男子——”
林温与和柳月白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丫头就是逗逗他们呢。
林温与轻哼一声:“你还想坐享齐人之福?”
向璃书瞪他一眼:“怎么了?你有意见?”
林温与耳根红了:“不合伦理。”
向璃书喝桃花酿喝醉了,桌上的盘子已经被林温与收拾干净了,柳月白坐在她身旁垂眸仔细看她,看她密密的睫毛、白皙的皮肤、小巧的樱唇——
林温与突然说:“师尊不必内疚的。”
柳月白看向他,手抚上了向璃书发顶,看得林温与手心也痒痒的。
这次生辰柳月白从魔界回来还特意带给了他礼物,其实从收向璃书为弟子后,师尊就一直对他有各种各样的“补偿”——他缺的或不缺的,师尊都会给他。
林温与知道,师尊之前收他为弟子时也是因为其他长老的劝说,当时他问师尊:“师尊还会收师弟师妹吗?”
柳月白彼时站在月台,眼底肃冷,对他说,不会。
他一直嫌收徒烦,收徒代表责任和羁绊,他有一个弟子足矣。
林温与在心底叹了口气,无论那时还是现在,他心底一直不在意师尊会不会再收徒,师尊对弟子很负责,对他一直很好,他只会觉得自己幸运。
但柳月白不同,他一旦承诺了,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份不可违背的契约,于是他可能一直怀着对大徒弟内疚、对小徒弟的喜爱和对自身的恨内耗。
“我不在意的,师尊。”林温与低声说道,“而且按照您的性格,肯定是特别喜欢璃璃才会收徒。很巧,我也很喜欢她,这不是很好吗?”
柳月白轻叹一口气,微微点头:“本尊知晓。”
“我一直觉得我很幸运,有负责的师尊,可爱的师妹,虽然说首席弟子要处理很多鸡飞狗跳鸡毛蒜皮的事,但现在的日子于我而言珍贵异常,如果能一直这样便好了——”
——
向璃书睡醒时迷迷糊糊的,虽说修士不用吃饭睡觉,但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事。
突然,她顿住了,看着床边熟悉的人影,有一时竟不知道现如今自己在玉清峰还是湫璃殿。
沈郁骨节分明的手撵起她肩上垂落的墨发在鼻尖轻嗅:“好香,我的卿卿还是这么香。”
向璃书直接甩了他一巴掌,“你怎么在这?”
沈郁摸了摸刚刚被她打过的地方,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上前把人禁锢在怀里,他抵在她肩上痴醉地闻她的味道。
“我当然是来给卿卿过生辰的。”
向璃书感受着他落在她颈侧的细吻,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她的生辰是他们的初遇。
“……你是狗吗?”
“宝宝,这句话你之前在床榻上经常说。”
沈郁明显更兴奋了,他迫不及待地和她接吻,贪婪地汲取她口中的香津,攻城略地般夺取她唇中的空气,向璃书很快软在他怀里,双手无助地抵在他胸前。
向璃书喘着气,骂他:“你这都能石更?变态!”
听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的娇声怒骂,看着她面若桃李的脸颊,沈郁觉得自己要憋炸了。
他将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啄吻她的嘴角,“宝宝,我好想你,我的卿卿宝宝。”
向璃书一动不敢动,只能等他自己平复下去。
沈郁低头咬她耳朵,“宝宝,找个机会出玄天宗我们做。”
向璃书又一个巴掌呼上去,“你有病啊!”
沈郁低低笑了,“我当然有病,你就是我的病引,我在寰琅没有哪日是不想你的,想你想得不光心脏疼,下面也疼,石更得发疼。”
向璃书已经懒得打他了。
沈郁平复了一会又要吻她,她扭着身子不让,“你把我的生辰礼留下就快走。”
沈郁有些酸涩地看她一眼,又恶狠狠地亲她脖子,一路向下,在她胸前留下点点红梅。
向璃书还在推他,“你走啊,你走啊,我师尊师兄肯定知道了要来了。”
沈郁刮了下她的鼻子,“小没良心的。”
他又认真地给她戴上一条银色的手链,“你是阴阳双灵根,别小瞧这条手链,好歹也是仙器,对你修炼大有裨益。”
向璃书惊奇地转转手腕,看着眼前坠有几只水晶蝴蝶的手链在黑夜里散发点点银华。
他又让她拿出玉筒,并表示以后每天都要跟他传音,向璃书向他翻了个白眼。
等沈郁恋恋不舍地松开抱着她的手,打开殿门就看到了立于门口的柳月白和林温与。
他挑眉,没想到这两人比他想象中来得快。
“容华仙尊。”
殿内的向璃书听到,瞬间从床上弹跳起身,连鞋都不穿,直接奔到门口。
柳月白拧眉看着眼前冰肌玉骨的少女和她脖颈的红痕。
“师尊,师兄。”向璃书无意识地用手指绞着裙子。
柳月白并未回应,而是看向沈郁,“宥穹仙尊深夜拜访玄天宗所为何事。”
沈郁突然伸手揽住向璃书盈盈一握的腰肢,“道侣过生辰,我这个夫君怎么说也要来看一看吧。”
此言一出,气氛寂冷下来。
向璃书能感受到师尊师兄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她,她欲哭无泪。
沈郁见被柳月白发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想留下来跟她一起睡,结果被向璃书和柳月白赶出去了。
等终于送走这尊大佛,向璃书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看见师尊师兄盯着自己的渗人的目光。
她一手牵一个领他们坐下,然后右手竖四根手举着“我发誓,这件事情我今日本想趁着生辰日跟师尊师兄坦白的,没想到醉过去了。”
林温与看了看师尊,又看了看师妹,连忙拉站着的向璃书坐下,斟酌地问:“你们真的是道侣?”
向璃书有些不忍看师傅的目光,“确实结过同心契。”
她又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被沈郁捡到,后来又结契,又因为很多事她独自离开的过程都说了,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总之,我觉得分开更好,我们不合适。”
“那同心契呢?”柳月白突然发声,冷冷问,“同心契,解了。”
“我倒是想解。”向璃书挎着个脸,“沈郁死活不同意啊。”
她看到师尊愈发冷漠的神情,又发誓“我下次见到他一定再跟他提这件事!”
林温与见师尊缓和了脸色,又问:“所以你们当了两年的夫妻。”
向璃书点头。
“你们,你们不会亲了吧——”
向璃书露出奇怪的表情“为什么会这么问?”
林温与和柳月白同时松了口气,又听她道——
“夫妻肯定都睡了啊。”
——
向璃书把荷华睡了。
这事发生在两个月后。
沈郁说他现在把所有事情处理完了,还从妖界得了宝物要送给她,便传音约她出来。
向璃书想着刚好把解契的事情说一下,便定好了酒楼将消息发给他,闲来无事她就提前了一个时辰到了房间。
她吃了几块糕点只觉得这厢房有些许怪异,且不说碧奁内袅袅升起的异香,能容纳四人的床榻上铺着红色锦被,床榻周围还有层层数不清的红纱幔帐……
这是正经酒楼吗?
来不及多想,她只觉得闻多了这香脑袋都变得昏昏沉沉的,脸颊有些许烫意,傻子都知道不对了,可她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不想思考。
反正来的人是沈郁,又没事。
迷迷糊糊中她被人抱起放在床上,柔软的被褥包裹住她,她又不自觉地贴上来人的胸膛蹭来蹭去。
男人低笑一声:“这么急啊,宝宝。”
向璃书放下心来,这肯定是沈郁了,她又主动去吻他的唇,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玉筒正在泛着金光。
等荒唐完后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迷情香的效果已经褪去,她转头去看抱着自己的男子。
“啪——”
很清脆的巴掌声。
方才还在感受怀中的温香软玉,现在贺华就被一巴掌打醒了。
他被气笑了:“怎么了宝宝,用完了就丢?”
向璃书把他踹下床:“怎么是你?”
她现在还在凌乱中,没想到一直叫的“荷华妹妹”掏出来这么大。
贺华不慌不忙地穿衣服,又摸摸她的头,“沈郁又被妖族的人缠上了,他没告诉你?”
向璃书急忙去找自己的玉筒。
【卿卿,我这边还有事,我让荷华代我去了,我们明天再见好不好宝宝。】
她冷酷无情地回了个【不好。】
开玩笑,她满身红痕的样子他看到了还不得杀人?
沈郁系好衣带,突然半是感慨半是窃喜。
“唉,沈郁为了不让你卷入妖界之事忍痛将你送走,又为了我这个好兄弟去得罪妖尊,结果我竟然和你好上了。”
又是一巴掌袭来,向璃书冷哼:“这是意外。”
“不要这样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你也疼疼我好不好。”
贺华死皮赖脸地黏着她,他将一簇羽毛放至她手心,“妖尊身上的好东西,以后你炼本命法宝肯定用得上,而且这羽毛是永久资源,不烂不坏。”
向璃书眼底一亮:“天命真火!”
而后她又问:“沈郁怎么样,你方才说他得罪妖尊——”
贺华给她披好外衣,悠哉悠哉说道:“再怎么说也是两个尊者,动起手来毁天灭地,他们肯定有分寸的。”
向璃书和贺华分道扬镳,只不过走到半路她又折回酒楼,看了看门匾上的“天字柒号”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正巧听到里面一个男子气急败坏地讨伐掌柜:“你看看这床榻——你们上个客人来快活走了你们都不换床被子是吧?”
掌柜连声道歉,并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小店真的没有把这间屋子定给别人啊,今日就您和夫人两个住户……”
向璃书心虚地离开了。
而此时的贺华看了眼玉筒上沈郁的消息。
【我方才看错了,不是天字柒号,是天字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