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寒鸦是受到何种力量的牵引,估计是本性中的睚眦必报,让它们疯狂的反扑无穷无尽。
循着火系能量的痕迹,寒鸦群继续朝着铁匠铺涌来。而此时的李邈已经无力抵抗了。
人力终有穷尽,修行者似乎也不例外。
寒鸦群似乎是察觉到了李邈的虚弱,更加疯狂地向他扑来。李邈用尽最后的一点法力形成了一股温柔的热浪,将顾婶和沈霜雪推向远处。
“快……”
应该是“跑”字还未能说出口,李邈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寒鸦群的密密麻麻的包围之中,他的声音似乎都被那密不透风的寒鸦群吞噬而下。
他隐约间好像听到了寒鸦群的嘲笑和咆哮,仿佛在嘲讽他此生的无能和懦弱。
他感到了寒鸦的利爪和利喙在撕咬他的身体,每一次都让他剧烈地颤抖和呻吟。他的血液和肉块被无数寒鸦所啄食,他的骨头和筋脉被寒鸦寸寸撕裂。
他无力地挥动着“墨丘里”,气喘如牛,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但是李邈的眼睛却是极为明亮,引得几只寒鸦不停地上下翻飞,想去啄瞎他的眼眸。
回光返照之下,李邈将“墨丘里”重重向下一磕,锤身直接深深陷入土中。
他的右腿突然亮起了明亮的嫣红色,把幽黑色的寒鸦群都映得通红。
紧接着,他直接自爆了他右腿内的火系长生骨,连同“墨丘里”重锤内铭刻的小型火属性法阵,也一起爆裂开来。
“给了我长生骨,却不能给我长生。倒不如去做几世凡人,犁田喂马,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还有,再见了,莫炎焱。”这是李邈脑海中最后的念头。
长生骨的自爆,自然是威力极大。
爆炸的余波甚至将顾婶和沈霜雪都给掀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荡起阵阵尘土。
围聚在李邈身边的寒鸦群瞬间就被撕裂开来,紧接着就被炸成了齑粉。
不过,没过多久,后面的寒鸦又充填而上,前赴后继。
涌过来的寒鸦,嘴巴飞快地一开一阖,似乎在贪婪地啃噬着这周遭的一切。
这些恐怖的畜生,如何不让人心悸胆寒!!!
顾婶坐在地上,抱着沈霜雪大气都不敢喘。只是沈霜雪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顾婶如同筛糠般在剧烈地颤抖。毕竟,今晚的一切都在突破她作为凡人的认知。
直到掉落在地面上的齑粉都似乎被寒鸦群舔舐干净,它们才意犹未尽地准备振翅而去。
寒鸦群中,有几只寒鸦朝着沈霜雪这里望过来,在她们身上审视了好几遍。沈霜雪虽然害怕,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死死地盯着寒鸦,不想让寒鸦看到她心底的畏惧。
突然,在沈霜雪的眼眸之中,一抹不易察觉的黑色光芒一闪而过。
那几只寒鸦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高吭几声。
不一会儿,寒鸦群就纷纷四散,朝着天空疾驰而去。
铁匠铺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沈霜雪拉着顾婶走到李邈自爆之处,这周围的一切被爆炸的余波冲刷得干干净净。这方天地间,已经半点没有李邈的痕迹了。
顾婶猛然跪下,沈霜雪也照做。
她们郑重地给李邈磕了三个响头。
“老爷,一路走好!”顾婶喃喃道。
“李爷爷!救命之恩不敢忘。”沈霜雪心中酸楚,头上都磕破了皮,伤口边缘红红的。
寒风瑟瑟,院落里的焦枯的树叶发出沙沙的悲鸣之音。
磕完头,她们站起身来,又默默伫立了好久。
“小雪,跟顾婶走吧,盛天城以后肯定不安稳了。我有一小儿在商盟里面干事,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商盟那里避避吧。”
沈霜雪摇了摇头,“顾婶,你先走吧,我在这里陪陪李爷爷。商盟那里估计也在等城主府的动静,现在也是乱得很,顾婶你若是想去,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唉!”顾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先到自己房间里收拾好东西,再和沈霜雪招呼了一声,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商盟方向去了。
直到这时,孤独感像潮水一般涌过来。黑暗的深渊巨口不由分说地将沈霜雪吞噬而下。
那种面对现实的无力感,再一次充斥了沈霜雪的整个胸腔。她想要变强的想法一直在不断膨胀,再膨胀。她都没注意到,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地嵌进胳膊上的肉里。而脸颊之上,已经是泪水涟涟。命运的不公就像是永不停息的重锤,一击一击,敲击在自己的灵魂之上。
她想变强,想要变成修行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但是没有长生骨,真的能成为修行者吗?
沈霜雪终于讲完了她的悲惨遭遇。李长风眉头轻皱,也是深深地嗟叹了一声。
也在这不知不觉间,沈霜雪跟着李长风已经走到了盛天城北门之下。
好多背着包袱、推着车、甚至还抱着小孩的盛天城百姓在守着城门大开,等待着开始自己的逃亡之路。
毕竟顺天域圣城一直在宣扬,逆道域的统治者如何如何的残暴,不止一次地发动过丧尽天良的屠城之举——铲除异己,腾笼换鸟。
“我就是这样的天煞孤星,生我养我的人,待我好的人,照顾我的人,一个一个都离我而去,独留我在世间苟活。长风兄,你说是不是我把他们都克死了。”
李长风淡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我从不相信,天上星宿能改变任何人的命运,毕竟星宿自己的运动都需要遵循天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哪里有什么天煞孤星之说。如果有,那你让它来克一克我。”
沈霜雪还沉浸在回忆的痛苦与挣扎之中,倒是没有完全被李长风的豪言壮语所感染。但是她还是很感谢李长风肯安慰她。
终于她收拾起所有的情绪,重新审视她和李长风之间的莫名的关系。按说,他们除了在“紫叶楼”相遇以外,并无交集。
“长风兄,盛天城已经破了,你怎么不跟着李家其他人出城啊?”沈霜雪好奇地问。
“因为,我要去寻仙啊。仙凡有别,我这也算是斩断凡根了。”李长风解释道。
“寻仙?那长风兄肯定身具长生骨喽。”
“他们说,没有。”
“……”这话沈霜雪也没法接。
“你听过‘隐骨’吗?”
沈霜雪摇摇头。在她的认知里,他们人族也有专门的探骨师。一般小孩生长到十岁之时,就需要被送去进行探骨。
“探骨”,顾名思义,就是要探明这个小孩是否具有长生骨,是否存在修行的潜质。顺天域的探骨师需要祭炼一种“探骨令牌”,五寸余长,平时就是一枚普通的黑色令牌。探骨之时,在探骨师的激发之下,会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分别代表着不同的五行属性。
探骨之时,十岁的稚童需要将“探骨令牌”握在手中,等待一炷香时间,令牌中的法力便可以游走遍被探测者的全身。若是探测到此稚童身具长生骨,则身具何种品类的长生骨会被记录在令牌之上,而五色令牌会变成单一的颜色,此时探骨师神念稍动,便可知晓长生骨的各项属性。
拥有长生骨的小孩,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但自身可以被送到人族的“蕴仙盟”进行修炼,同时也会被顺天域圣城的“圣灵殿”记录在册。孩子的家人也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财富,甚至得到“仙人”的荫庇。
沈霜雪十岁之时,秋水城城主因为从小看着她长大,亲自为其探骨。不过,一番探测之下,沈霜雪未被探得长生骨,城主可惜之余,便送了她“如意绳”作为生日礼物。
而眼下李长风所说的“隐骨”,沈霜雪还真是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