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一切处理差不多后，方识晨陪着余博衍回到他的公寓。
一进门，方识晨自告奋勇，提出让余博衍卧床休息，他来承担照顾余博衍的任务。
看着人一副若有其事的表情，余博衍满脑子不信任，毕竟方识晨看着实在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他坚持坐在在沙发上休息。
果然，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方识晨的呼喊不断在豪华公寓里响起……
“衍哥，这个智能吧台好高级啊，全是不认识的字符。不过，我要怎么烧开水啊……”
——“按那个双环标志。”
“衍哥，洗手间浴缸水为什么打不开……哦，对了，你不能洗澡……”
——“浴室进门处有一键智能开关。”
“衍哥，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吧……算了，我不会做饭，点外送吧……”
——“嗯，刚刚点了。”
“衍哥，你家的药箱在哪儿……”
——“书房最大那个柜子，右下抽屉。”
“衍哥，客厅空调遥控器在哪儿……”
——“看一下在不在边柜抽屉里。”
“衍哥，毛巾在哪儿，我给你擦擦身体吧……”
——“不用。”
“衍哥，需要我帮你换床单吗……”
——“不需要。”
“衍哥，我帮你洗下外套吧……”
——“不要。”
……
余博衍看着方识晨在两百平房子里各个角落进进出出，忍不住扶额，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四十，他叫住方识晨，语气无奈：“你不累吗？”
方识晨隔空对着他，精神奕奕、声音爽朗：“不累啊，我得仔细检查有没有安全隐患，万一你不小心摔倒就完了……”
余博衍看着他乐在其中的样子，不再打扰，由着他去了。
待方识晨终于肯坐下来，余博衍没忍住打趣：“你待会把脚趾往书桌那个实木腿上撞，那个疼痛说不定比我这个严重。”
方识晨惊讶反驳：“怎么可能！你这个伤口，单子上写着有六毫米深呢！”
余博衍：“对啊，六毫米，不是六厘米。”
方识晨被逗笑：“六厘米？怕是人直接没了……”
说完，又担心起对方被利器攻击之事，不自觉皱紧眉头，“衍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孔强是疯了吗？他竟然敢用刀伤人！”
余博衍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真的担心，于是挑着部分内容讲述。
“他这人你也接触过，品行恶劣，前段时间他找人扎了我的轮胎，所以我想和他开诚布公，一次性解决我们的矛盾。不过他有备而来，还没怎么聊，直接动手了。”
方识晨听着惊险极了：“他太过分了，这种事也敢做！还好他没有得逞。”一边说着，脸上不禁露出后怕的神情：“我都不敢回想当时见到你的场景了，只觉得心脏都不会跳了。衍哥，还好你没事……”
余博衍也开始学着安慰人：“没事儿，我肯定是防着他的，而且是高档会所，还是比较安全的。”
方识晨一听，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嫌弃：“什么破会所，居然打虚假广告，还说什么陌生人严格管理、保证顾客安全呢，这不就差点出大事！”
余博衍略感无语，不过，他不会告知对方事情真相，所以由着人抱怨。
隔了一小会儿，方识晨又想到什么，带着讨伐意味，说：“难怪，我之前看你打车回家，我问你怎么不骑你的摩托车，你还骗我，说拿去洗了！”
余博衍继续沉默，他时常下意识认为，很多事情不需要和对方解释。
方识晨则以为余博衍又不想理他了。看着余博衍腹部包扎的绷带，他想此时属实没必要因为对方不理他而失落。
经过短暂沉思，他第一次认真且严肃地和余博衍讲话。
“余博衍。”
沉默的人突然听见自己全名，不由地一怔。
“嗯……衍哥，你觉得我们现在是朋友吗？”方识晨看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目光满是期待。
余博衍见过开心的、讨好的、难过的、委屈的……很多不同的方识晨，此刻如此认真叫着他名字的方识晨，却是第一次见。
他的心告诉他，如果不想方识晨以后再这样黏着他，现在拒绝应该是有效方法。可是，他的心也在质问他：真的想失去方识晨对自己的关注吗？
他极其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他认为，此刻不应该对方识晨撒谎。
于是，他同样一脸正经回答看着他的人：“我觉得可以是。”
方识晨暗自松了一口气，“那我可不可以要求你，以后不要老是骗我，可以吗？这次真的万幸。如果我知道车胎那件事，我一定不会让你单独去见孔强的！”
余博衍知道这份计较和认真出于真心，何况如今他已经不能对方识晨视若无睹。
他不想看见对方表情破碎，所以很快同意：“我会尽量。”
方识晨很开心：“行，我相信衍哥，男子汉说到做到……”
夜深，由于方识晨坚持要看见他卧床才肯离开，无法，余博衍只得照做。
他躺在床上看着人满意离开的模样，忍不住想：其实，和方识晨做朋友挺好的。
第二日，天边泛白，方识晨一大早赶往余博衍的公寓，再次心甘情愿当起护工。
新的一周，气温又下降了两度。
课间，方识晨半趴在课桌上，感觉有点无聊。他的同桌余博衍请假了，他最好的朋友周俊柏竟然还在生气。
午间休息，方识晨一脸讨好去找周俊柏，却见对方一张俊脸臭着表情。
“不是吧，周俊柏！多大人了，气了两天，还没消呢！”
周俊柏沉默不理，他忍不住轻捶对方手臂：“真不理我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周俊柏！柏哥……”
周俊柏仍旧不答。
他觉得有点尴尬，刻意放大内心的难过，略带吊儿郎当地讨好：“好吧，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记得告诉我，但是别太久好吗？不然……我只能跑你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说完见周俊柏还是不理，他只能噘着嘴回到座位。
看着方识晨的背影，周俊柏心情复杂。其实对方主动走来时，他已不再那么生气，可他还是纠结，方识晨的心思总落在余博衍身上，并且对余博衍太过关心。他故意不答，一部分原因是心不在焉，还有一部分是在赌气，希望对方更加在意他。
可惜事与愿违，无人知晓他的心思……
方识晨承认自己有错，周俊柏生他的气理所应当，不过他很自信，对方很快就会原谅他。他们一直这样相处，周俊柏对他总是无限宽松。
所以只过一会儿，他便没心没肺不再纠结，转头做其他事去了。
冬季白日短，昼夜长，给人一种时间加速的错觉。
圣诞节到来，百川楼挂上温馨可爱的节日装饰。课间，这里为外教队伍庆祝了节日，学生们也收到现场手写贺卡，以及可爱的糖果礼物。
方识晨兴致高涨，一放学就提着东西，同这段时间每天课后一样，径直朝向余博衍公寓。
路过外面商店时，他看见橱窗上摆着的精美礼品和贺卡，忍不住让司机停车，快速跑去……
冬天的傍晚混浊昏暗，卧室开着冷色灯，余博衍坐在床上看日历，他已经请假一个星期。
前几天他爸、外公和小姨都打来电话关心，过问这次“意外”，但他得到最多的竟然是：冲动、幼稚、疏于自我保护、缺乏判断事物能力……诸如此类的评价。
看着窗外天色昏暗，细雪若有时无，他忍不住自嘲：全都无所谓，一直都这样，照样活过来了不是吗……
在他走神之际，方识晨已经解开大门密码进来了。一声清脆动人的“衍哥”将他从自我世界里拉了回来。很快，他放松心情朝外走去。
刚到外厅，余博衍看着眼前景象，情不自禁发笑——方识晨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宽大的圣诞老人服装套在自己身上，有厚衣服支撑，看着竟真有几分模样。圣诞帽尺寸过大，几乎遮住他的眼睛。
方识晨见余博衍走过来，开始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嘴里还欢快唱着：Merry Christmas！圣诞快乐！衍哥！
歌声不着调，听着却很有趣，偌大的公寓里顿时充满生机。
余博衍望着对方跳舞，姿态笨拙又欢乐，他眼睛里不自觉浸染笑意，不自禁想——多少个冬天了？他的冬天总是冰天雪地，孤独和回忆毁了他人生这个季节。可今年的冬天，好像不全是冰冷……
方识晨跳了一会，不合身的装扮使他气喘吁吁。忽然，他从圣诞老人衣服里掏出一个东西，舞动双臂伸向余博衍，满脸喜不自胜。
“铛！铛！铛！你的圣诞礼物已送达，007号圣诞老人任务完成，点击订阅明年007号的圣诞服务！”
余博衍顺着他的动作，只见眼前多出一个雪人水晶球，精致透亮，中心并排坐着两个傻笑的的雪人，其中一个有圆溜溜的大眼睛和一坨椭圆腮红，看着智商不高的样子。他内心不禁疑惑：这不是方识晨吗？
他认真端详着，“圣诞老人”小心翼翼提醒：“点击底座侧面订阅哦。”
于是余博衍伸手触摸，果然有一个可爱的雪花造型按钮。
他按下去，瞬间，水晶球通体散发温柔的金色光芒，球体里面开始飘雪，雪人缓慢地旋转身体，同时一阵悠扬轻快的纯音乐响起。
此刻，他和方识晨都没有说话，安静享受着温馨的氛围。过了一会儿，两人忽然对视，方识晨的瞳眸映着柔光，仿若夕阳下的湖面，波光粼粼。余博衍仿佛看见充满生命力的精灵在“湖面”跳跃、嬉闹……
方识晨带着笑意，一脸认真：“恭喜你，已成功订阅……圣诞快乐，衍哥。”
余博衍动容，下意识配合：“五星好评……圣诞快乐，方识晨。”
偌大的公寓里，悠扬欢乐的纯音乐继续流淌，时间仿佛静止，空间里的二人甘愿沉浸。
不知过了多久，方识晨终于玩够了，脱下帽子，拉着余博衍的小臂走向餐厅。
他买了一个可爱的圣诞树蛋糕，盒子上面还有一张贺卡。
“衍哥，今天好几个外教老师都给我们写贺卡了，活动也很好玩，可惜你没有来。但是没关系，我也给你写了贺卡。”说着将卡片递给对面。
余博衍接过，打开精美卡片，上面的字和方识晨本人很像，乖巧不失活泼。
他在心里默默计划，待会要将它放在抽屉盒子里，好好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