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房间里很暗，但她还是觉得奶奶脸色有着不正常的白，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白，仿佛在脸上笼罩着一层白色的雾气，又像是一张白纸被揉成了一团，展开后留下的一道道褶皱。
不知是因为久不见阳光，还是病痛的折磨，生命的活力早已从她身上流失殆尽。
老太太明显消瘦了很多，鼻子开始发酸，眼睛不受控制地蓄着泪水。
手捏紧床尾，随后便被一只骨骼分明的手附上，杨枝侧脸眯着眼，泪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
她此时不敢开口，松了握着床尾的手，拉着他出了病房。
垂着眼眉，悄悄抹了下眼泪，才小声说了句，“我们回去吧！别吵醒奶奶。”
对方尽量让声音无常，梁炼还是听出来语气里沙哑的鼻音，只是握着她的手，想要给她更多的温暖。“好。”
“你好好照顾奶奶，她要是想吃什么，我休息的时候可以做好，给你送过来。”杨枝一直进了电梯才开口。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多余，华瑞也不会让老太太缺什么的。可是看到奶奶那个样子，她心里很不好受，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奶奶还会想吃我做的饭吗？”
“杨枝，你别多想，外婆最近胃口也差，她吃不了太多东西。”梁炼不算全是为了宽慰她，外婆这次住院，身体垮的很厉害。
“我没事，就是有点难以接受，才两个多月，奶奶状态怎么这么差？”
“这个病就是这样，做不做手术，生存期都在半年左右。加之外婆也上了岁数，身体机能都在退化，病程发展会快，没办法。”
梁炼说完轻叹口气，那次的闵沪之行，去的医院已是全国权威的，专家医生也对这个病无能为力。
两人无话出了住院部，杨枝发现雪已经有渐停的趋势。暗叹，这雪跟人的一生似的，来去无声，普通人的一生，放到整个世界那是毫无波澜的存在。
回到他值班的地方，刚给她安排好，急诊那边来电话说是有患者，匆匆跟自己说了下就走了。
这是一个角落的房间，里面有几个单人的上下铺，简单床品。看得出来这就是简单休息下的地方。
她躺在陌生的床上，消毒水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让她感到不适。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护士偶尔走过的脚步声，思绪在半梦半醒之间游荡。
在这种迷茫的状态中，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能感受到每一次呼吸带来的起伏。
病房里很乱，三张病床上躺着不同的人，墙角也是放着杂乱的生活用品。
她快步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床边，果然妈妈躺在那里，病痛让本是睡着的眉眼还在紧促着。
坐到床边，攥住那只粗糙的手，紧紧捏着，“妈，没事的，妈。”
场景又在瞬息间到了家里，妈妈拉着她的手，“枝枝，你要有个家呀！不然我怎么见你爸。”
“妈，我同意，我结婚。”
杨枝猛地睁开眼，伸手摸到手机，已经凌晨四点多，刚才的梦还很清晰在脑海里。
多少年了，她还会做梦到母亲临终前，她那时候已经病入膏肓，她固执地要求出院回家。
母亲去世后，她由着家里长辈商量着结婚的事宜，外人只觉得办好这件事，算是完成母亲的交代，这些年，冷暖自知罢了。
身体慢慢蜷缩起来，强迫不去想过去的事情，这些年早已习以为常，偶尔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继续闭上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手机里梁炼也给她发了消息。收拾了下床铺，出去找他。
梁炼带她吃了医院的食堂，让再等着他下班，送她回去。
***
“你回去，有什么事给我电话，知道吗？别什么事都自己藏着。”梁炼看着她收拾东西，交代着，她的嘴太严，啥都不说。
她明天就要回家过年，今天晚上特意过来。这一个月跟她没见几次，明明在一个城市，两人处的像是异地。
对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看向他：“我是回自己家过年，又不是去别的地方，能有什么事啊。你呀，都快变成一个碎嘴老太太了！放心吧，我初三就回来啦。”
梁炼搂紧了怀中的她，郑重说道：“你记住，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依靠我。而非一味地说着没事。”
“枝枝，我想你怎么办！”
“凉拌！我还没拾掇好呢，不嫌腻歪！”杨枝掰开他的手，不是说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淡了，他还是这么难缠。
自己收拾东西，他倒好，不仅不帮忙，反而一直碎碎念，像个唐僧似的，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对方不管那些，直接把她压到床上，去解她的衣服，“我想了。”
“别捣乱，让我把东西收好，明天还要坐火车呢！”
伸手就被对方预判，举过去按在床头。
“你大姨妈不是走了嘛。很快，一会我收拾。”轻咬着她的唇，一只手熟练地脱衣服。
杨枝故意调侃道：“我二姨妈又来了。”他的手有些微凉，触及到皮肤本能轻颤。
“不招待了，今晚你只能是我的了。”
“枝枝…”
房内充满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