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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谭领着顾夕昭穿过人群,到河边,已经有船在这里等着。

    “世子。”那人走过来对着明谭拱手一礼。

    明谭点头,又回头对着顾夕昭笑道:“阿昭,我们还未曾同船夜游过,你可愿陪我一起?”

    河边站着很多人,熙熙攘攘的,都在赏这无与伦比的夜景,河中也有许多夜游的船只。

    顾夕昭迟疑片刻后,还是跟着他上了船。

    萧晏再去寻她时,她已不见踪影,正欲无功而返,不经意间在河边看到河中船上的她和明谭,心中一沉,紧紧攥着手中的步遥,片刻后转身离开。

    翌日大朝,承乾殿中。

    “朕想留诸位世子在京多住几日。”萧晏坐在上位淡淡道。

    殿中众人一时间哗然。

    “陛下,如此行事,岂不让他们以为陛下要以他们为质子?”御史大夫出列谏道。

    “不过几日而已,如何就质子了,况且朕只提议,留与不留,全在他们自己。”萧晏冷声。

    众人松了一口。

    “陛下只要不强留,客气一二留一留本也是应该的。”

    “如此,便想想留他们做些什么,若他们留下来,总归要有些可招待的。”

    “陛下圣明。”

    “礼部前几日拟来的封号,朕已有了中意的。便册封顾夕昭为昭妃,赐居昭和宫吧。”

    “陛下圣明。”

    “既如此,三日后迎昭妃入宫。同日设宴长秋殿款待三州来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信殿中。

    萧晏手持步遥,看得出神。

    “陛下。”红袖自殿外入内福身一礼。

    萧晏回神收起步遥问:“都安排下去了?”

    “回陛下,已安排妥当。”

    “甚好。”

    红袖迟疑片刻问道:“红袖有一事不明。”

    “讲。”

    “陛下。为何将昭和宫一应陈设布置,吃穿用度厚待”

    “不妥吗?”萧晏抬眼看着她。

    “红袖并无此意,只是陛下明明在轻慢雍州为何还要厚待郡主?”

    “朕不过是让他们按照宫规置办,不得苛待罢了。”她淡淡的说道。

    “内务府确实考虑不周,先前置办的有些粗陋,如今已尽数按照宫规置办下去。”

    “你仔细盯着些,朕不想在三州跟前丢了脸面。”萧晏淡淡道。

    “是。”

    翌日,长安街驿馆。

    “皇帝究竟什么意思,我等已入京数日,她竟将我们晾在这里,迟迟不接见。”顾长越怒气冲冲的闯进顾长禹的房里叫嚷道。

    “此处不是雍州,二弟我劝你慎言。”顾长禹冷了他一眼。

    顾长越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怕什么,里外都是我们自己人,王兄不去告发,皇帝可不会知道。”

    “这数日,你在京中不是过的乐不思蜀吗?怎么,这么快就腻了?”顾长禹嘲讽道。

    “你……”顾长越怒目圆睁指着顾长禹。

    顾长禹也冷冷看着他。

    “二位兄长。”顾夕昭浅笑着从门外进来。

    顾长越将袖子一甩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二位兄长奉命送夕昭入京,一路跋山涉水,何其辛劳,如今又在这驿馆等了数日,实在委屈了兄长,都是夕昭累得二位兄长受了这番罪,夕昭给二位兄长赔罪。”顾夕昭福身一礼。

    顾长禹忙去扶她:“与你何干,明明最委屈的是你。”

    顾长越闻言也不好再冷脸,转过身来,佯装心疼道:“皇帝如此轻慢我等,夕昭日后入宫,岂不更是委屈。”

    顾长禹也忧心忡忡,万分心疼的看着顾夕昭。

    顾夕昭淡然笑了笑:“不论陛下如何待我,我只安守本份便好。”

    “阿昭,你万不能委屈了自己。”顾长禹语重心长的说。“哥和雍州,永远在你身后,为你撑腰。”

    “世子,二公子,郡主,宫中来了旨意。”侍卫进门禀报。

    三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理了理衣衫出门去迎。

    忠王捧着圣旨笑着进门。

    几人跪在地上,俯身一拜行礼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雍王郡主顾夕昭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昭妃,钦此!”

    “臣女接旨。”顾夕昭抬头双手接过圣旨。

    忠王忙笑着扶起他们,与顾长禹笑道:“陛下今晚设了晚宴,款待三州来使。”

    长禹朝天拱手敬道:“谢陛下。”

    是夜。驿馆。

    “皇帝终于下旨了。哥又开心又难过。”顾长禹长叹一口气。

    “哥,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皇帝不见我们,我心中急,怕她太过傲慢,怕她不好相与,可我又喜,至少你还能在我身边几日,我还能护着你几日。”顾长禹声音有些沙哑。

    “哥……”顾夕昭也有些动容,盼这一日又怕这一日。

    “明日你便要入宫,不知皇帝是否会立刻遣我们回雍州,哥还想在京中多待些日子,也不知能不能……”顾长禹长长叹了口气。

    “哥,你是世子还是应该早日回去雍州,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顾夕昭劝她。

    “顾长越一起来了,雍州便不必过多担心,多留些日子也出不了岔子,你放心,到时候我求皇帝,她应该不至于拂了雍州的面子吧。”顾长禹佯装从容,好让她宽心。

    顾夕昭皱眉不认可道: “若皇帝留你们,你可顺应留几日,若她不提,你也不要求,顾长越跟着,免得他回了雍州在父王面前诟病你。”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顾长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

    “世子,郡主,明谭世子来了。”琉璃在门外禀道。

    两人互看一眼,顾长禹欲言又止。

    “让他进来吧。”顾夕昭朝门外吩咐道。

    明谭从门外进来,拱手一礼:“禹兄。”

    顾长禹站起来迎他:“明谭,你来了。”他回头看一眼顾夕昭问道:“那我先回去了?”

    顾夕昭点了点头,他才转头朝着明谭点头致意,然后留他二人独处。

    “阿昭……”明谭缓缓开口,“明日你便要入宫了,你,怕吗?”

    顾夕昭没有答他,其实是怕的,虽说自己一直都不曾轻松过,可比起以往,入宫是无法预知的,萧晏是怎么样的人,她一无所知,但别人口中的她,是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狠厉君王。

    他们就这样相对而坐,久久无言。无话可说,萧晏确实给了他们足够多的时间互诉衷肠,似乎一直都在说着离别的话,真到这一刻,已说尽了。

    “明谭,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好的女子,也会过得很好的。”顾夕昭抬眼看他,释怀一笑。

    “没有你,我怎么会好。世上何人能及你。”明谭哑着嗓子。

    可是不知道为何,顾夕昭明明是喜欢明谭的,可每次他许诺终身,山盟海誓,她心中都只是欢喜那么片刻就波澜不惊了,她一直觉得也许是自己防人之心太重,以至于对待感情都有些不纯粹。

    因此在雍州得知要入宫的那一刻她有过失落彷徨,也无眠彷徨过一夜,但也仅此而已。

    当身边人提起他们二人各种惋惜时,她也有过短暂的意难平,也觉得命运如此不公,但很快也就释怀了。

    所以她有想过自己心里,明谭这个人,到底占了几分。于是她假设,她对比,拿顾长禹,她的至亲比,若是明谭和顾长禹有了冲突,她会选择谁。

    这就如同母亲和妻子掉入河中,先救谁一般的致命一问。可她清楚,远不至此。

    明谭绝不是先被选的那个,她毫不犹豫的告诉自己。

    所以从入京,她再见明谭确实还有不舍,但还到不了生离死别的那样苦楚,她更不舍顾长禹多些。

    “我与你,已无可能了,你总要成亲生子的,因此我唯愿你能余生欢喜安康。”她说的很真挚也很坦然,以至于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心里有他。

    明谭突然拉着她的手有些激动道:“不论你在何处,我都会记挂着你。你等我……好不好?”

    他总是喜欢承诺顾夕昭,又在各种关系中权衡利弊,总喜欢让她等,以自己身不由己为由,以时机不到为由。最后食言,也是万般无奈,与几无关。与她父王一样,得了利益,摘除了责任。顾夕昭向来清醒,她从不反驳,也不娇嗔,只是笑笑,他便以为她是应下了。

    她缓缓将自己手抽出,与以为不同的态度。

    她从不曾对谁寄过期望,是他们以为自己很好拿捏。

    “明谭,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她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说着生离的话。

    刺骨锥心。明谭怔怔看着她。

    “我先走了。”明谭眼中含泪,极力克制,不敢抬眼看她,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夕昭长长叹了一口气,便说要安置了,不许琉璃和青竹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