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日烟轻声问着眼前的海国神子。
修习无情道之人无欲无求、喜怒哀乐俱已离体,她早就觉得迦勒身上的情绪有些怪异,只当他是因神子这一身份而有些不同。
如今摸到鬓边的海莲花,看见他的愤怒,弄日烟如何不知,迦勒的无情道已经破了。
“是,我的道已经破了。”
迦勒拈着手中珊瑚珠串,半晌眼睫轻颤,低声说道。
“所以你也信奉了邪神?”
听了她的问话,迦勒的脸色愈显苍白,几乎要变成海水般的透明,好似下一秒就要碎掉。
他沉默地闭口不言,弄日烟已经知道了答案。
此刻她的心情也是罕见的复杂。
昔日共同论剑的道友,如今竟然也要金戈相见。
“那我们便是对手了。”
太遗剑光闪了又闪,仿佛代表着主人的心情。
弄日烟退后两步,她的反应在迦勒的意料之中,他露出一抹浅笑,终于第一次抬眼直视了她。
“我不会伤害你的,主人统治这个世界是迟早的事,我为你求情了,你可以不当祭品,只要这次你不出手,等到主人降临,你就不会有事。”
他知道弄日烟不会轻易同意,若她同意了,便不是他心底那个宛如烈阳一般的女子了。
可迦勒还是怀揣着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眼前的人能点点头,他便能义无反顾地带着她脱离这污浊的一切。
但弄日烟从来不是需要人保护的花卉,她会亲自斩碎一切邪祟。
“多谢,但我不会让你的主人降临的。”
太遗剑出鞘,随着她的心念而动,直接在迦勒和那道女声未反应过来之前上前斩断了束缚住金不期的绳索。
“不期!就是现在!”
弄日烟厉叱一声,原本紧闭双眼装晕的金不期登时睁开了眼。
“可恶!”
缥缈女声重新响了起来,顾不得许多,一条触手重新出现在金不期上方。
然而弄日烟催动灵台莲印,多日前她种在金不期体内的莲印标志一同亮起了金色光芒,光芒照到触手,女声便发出了惨叫。
“走!”
弄日烟紧盯着金不期,金不期落到地上后在莲印保护下迅速掏出一张符篆,即刻被传送到了华之大陆的南境,摆脱了邪神一党手下的禁锢。
自从弄日烟上次阻止邪神降临后,她便发现自己似乎能更为灵活地运用起灵台内的金色莲印。
海祈节前,她猜到邪神也许会对没有武力的金不期出手,于是试着分出了一朵小小莲印没入金不期体内。
此法可行,但分出的莲印至多只能维持十个时辰。
于是今日她与金不期在海面上变幻鱼尾时便重新在他身上种了一朵莲印。
果然邪神一党挟持了金不期用以威胁她。
金不期消失在地宫里,弄日烟没了制擎,面对着怒吼着伸来的几只触手面不改色,直接以莲印攻去。
“迦勒!拦住她!”
女声怒吼着挥动触手,却碍于莲印而不敢靠近,于是转而催促着迦勒对付她。
“阿烟,不要逼我对你出手。”
迦勒看着鬓边还别着海莲花的弄日烟,目露哀戚,话语中带着恳切。
“是你们在逼我出手。”
弄日烟听了他改变的称呼,不由得失神了一刹那,随即又压下了心里那一抹惋惜,冷冷道。
“迦勒,我不懂你为何会信奉邪神,也不懂为何你的无情道心竟然会轻易破道,我只知一点,邪神降临,欲念遍野,整个华之大陆将会陷入炼狱火海,而我,将会尽我所能去阻止这一切发生!”
她到底不愿与迦勒死生相争,而是一心腾空而起,将莲印与剑光融合在一起,朝着地宫上面的触手攻去。
“啊!迦勒!她的剑能克制主人赐予的能力,快拦住她啊!”
她痛击触手,女声便发出了惨痛的尖叫,待那触手被灼伤得焦黑,便不得不又缩回了黑暗里。
不知这邪神之力有何奇特,待她缩回触手,弄日烟便无法再找到,也就无法追击了。
“该你了,无尘。”
她目光转向一直站在地上凝视着她的迦勒,却以俗世名字称呼他。
“那便再来比一比吧,阿烟。”
迦勒收起了珊瑚珠串,反倒握住一柄寒铁长剑。
此时他不是以神子迦勒的名义,而是以太乙宗叶无尘之名,同这世间他唯一的友人最后比试一场。
弄日烟执剑向下直取他门面,她眉目凝结,如墨眉眼中竟是寒意,连带着身侧的风都快要凝出白霜。
这是杀意凝成了实体。
“没有比试了,无尘。”
她展露了一个锋芒毕露的笑颜,随即不留一丝余地地出剑。
迦勒道心虽破,剑术却还在,双剑打了个照面后,他往旁侧一闪,随即化被动为主动,刺向弄日烟的命门。
无奈弄日烟的剑法已是当世无双,加上境界压制,迦勒同她勉强过了两招后便中了一剑。
“噗嗤”。
剑身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他喷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几近透明。
“阿烟……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他捂着腹部的伤口,竟然就这样倒下了去。
“无尘……”
弄日烟持着血淋淋的太遗剑,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上前探息后发现迦勒虽然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但是还有气息。
她无暇顾及他,见那触手也缩着没有动静,立刻提剑赶往地宫尽头的雕像前。
谢慈还在那里与触手缠斗,她人未到莲印先至,一道金光打在比方才粗壮了数倍的触手上,无声的尖厉哀嚎在空中刺入耳朵。
谢慈也在莲印金光的照耀之下踉跄了一下,抬起眼时,眸中金红色不断交织,面色痛苦扭曲。
“收起来……”
他看着弄日烟,挥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