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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阴沉沉的,乌云盖顶,看这样子又要下雨了。

    顾九盈上前敲响了陶府的门环,那镀铜狮子头狰狞的张着嘴,怒目圆瞪地看着造访的人。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门里站着一个身着乌灰圆领袍,面色虚白的侍从,他上下打量了顾九盈,眼中闪过惊艳,口吻满是鄙薄:“嗯,就是你了,太公等你多时了。”

    顾九盈进门跟着他往里走,陶府不小,布局规整,沿途曲折回转,途径好几条岔道,都是通往不同的院落,环环绕绕倒像是迷宫一般,越往里走,奇花异草栽种的郁郁葱葱,厚重糜艳的香味扑鼻而来。

    即便如此,顾九盈还是能够敏锐地嗅到掩盖在花草香味下的血腥气,她敏锐地四下观察,花圃的泥土泛着深暗的红色,根茎底部沾染着的鲜红的血迹。

    “这些花草都是太公精心繁育,一手栽种,底下那土被血肉浸透了,养分才足。”领路的侍从幽邃地看向顾九盈,阴阳怪气:“郎君仔细瞧瞧,这不定就是你最后的归宿呢。”

    寻常人听到这话,估计都要吓个屁滚尿流,扭头就跑。

    顾九盈却只是收回视线,黝黑的眸子像是无底的深渊,叫那侍从后背泛起一阵战栗,没了闲笑的心思,脚步快了几分。

    向南一拐,穿过一个窄小的四方门洞,是一个大的院落,正面五间大房,两边厢房屋檐斗拱四通八达。正院里搭着四角凉亭,陶堰悠然坐在其中,脚踩着一个少女纤薄的脊背,已是秋寒时节,即便江州入冬晚,也有凉凉瑟意,那女子不着寸缕却如同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顾郎君来了?”

    他抬眸看来,明显一愣,上上下下将顾九盈看个仔细:“小郎君,这一身装扮倒是惑人得很啊!”

    “太公谬赞了,今日九盈既然主动登门,自然也要识相些好好装扮才是,不然岂非叫太公扫兴。”顾九盈信步走上凉亭,桌上温着热酒,她也不见外,径自倒了一杯饮下。

    一仰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纤细娇嫩好像一折就断的花枝。

    “你是女子?”

    陶堰双眸微眯,他常年玩弄男女,对男女生理特征了解透彻。

    从前不曾仔细观察,今天才发现了端倪。

    顾九盈将酒杯放在桌上,酒液浸润的唇畔越发鲜红:“怎么,搅了太公兴致?”

    陶堰狭长的眸子里映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能将郎君装得这么像的,咋家还没尝过,倒觉得更有意思了,难得你这么识时务,凑近些叫咋家瞧瞧。”

    他伸出枯朽的手,顾九盈却不动声色地避开:“太公还没告诉我哥哥和弟弟在哪儿,见着他们,我自然任你摆布。”

    陶堰眸光闪了闪,若是旁人,他定然立马就要压在身下好好地折磨玩弄一番,但顾九盈却不同,他就像是一个上好的瓷器,越是百般难求得到后越是要耐着性子慢慢地搓摸她,蹂躏她,直到将她那一身傲骨都揉碎了,榨干了才算是尽兴。

    “小林子。”

    那名引路的侍从走来,尖声细气地回答:“在。”

    “带他去见他哥哥和弟弟。”陶堰翘着兰花指悠然地端起顾九盈用过的杯子倒酒浅尝,深鹜的眸子侵略性十足。

    顾九盈眸光动了动。

    小林子已经幽幽道:“走吧。”

    关押人的地方就在耳房后面的一溜偏房里,还没走近就已经听到那屋中传出的哭喊声和哀求声,也有尖锐的狞笑声和皮鞭声。顾九盈的脸沉了下来,直到走到最里面,推开门,里面铁链锁着一串人,各个蓬头垢面,眼含恐惧地看了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凑成了一小堆。

    “就在这里面,顾郎君自己找吧。”

    顾九盈急忙上前,目光巡视着每一张可能熟悉的面孔,可是左看右看都没有,唯有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形看上去像福贵,但是等扳过那人的脸一看却又不是。

    那人一双眼睛黑得发亮,脏污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白嫩的手指,一言不发可是眼里却有千言万语。

    就在顾九盈愣神之际,一条凌厉的带着倒刺的鞭子已经狠狠落到少年的肩头:“你个兔崽子,还不放手。”

    那孩子一抖肩膀,血淋淋的伤口皮开肉绽,似感觉不到疼,即便如此也不松手,用力地捏了捏顾九盈的手指,留下了两个污浊的手印,直到第二鞭落下的时候,顾九盈抬手攥住了那鞭子的势头,尖锐的倒刺将她手掌划破了,血滴落下,掉在那孩子脸颊上,他似被烫到了,不禁一颤。

    “他就是我弟弟。”

    小林子看着她流血的手掌,不由相信了,毕竟谁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夺鞭子呢。

    “他是你弟弟,那你哥哥是哪个?”

    顾九盈摇了摇头:“没有,这里没有见到。”

    “你确定?”那可是陶太公指定人手派着去拿的人,为了不叫他们跑了,将整艘船的人都抓来了,难道被人跑了?

    外面响起叮铃铛儿刺耳的声音,搅乱了小林子的思绪,他当即开口大骂:“死哑巴,动静小点儿,小心爷一鞭子抽废了你!”

    顾九盈顺势看去,就见院里一个肩宽体壮的男子在敲打着一个透明的冰棺,这处偏僻阴寒,冰棺冒着丝丝儿冷气,顾九盈想起那个被冰冻过的少年,原来他就是在这冰棺中取的血。

    “既然没有那就别耽搁了,兴许在旁的屋里锁着呢,不如你先去见了太公问清楚,也免得他老人家就等。”

    顾九盈紧抿着唇,心里隐约猜想或许兄长和福贵并没有被抓,他们侥幸逃走也有可能。

    这实在不像是陶堰会出的差错。

    她将“福贵”搀扶起来,小林子见她执拗要将人带走,便不多说什么,上前将脚腕锁链解开。

    顾九盈走到凉亭外,天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她拽着那少年,雨丝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我兄长并不在其中,但是他是我弟弟,我要将他送出去。”

    “我可以叫小林子将人送出去。”陶堰摇晃着酒杯。

    “不行。”

    “顾九盈你不要得寸进尺!”陶堰不耐起来,说着就要欺身逼近。

    顾九盈却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纤细的脖颈前:“我要亲自送她出去。”

    雨幕中,她身形羸弱却目光坚定,陶堰停下脚步,自己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抓来的小玩物,他不能叫她这样死了。

    “好好好,你亲自去送,小林子跟着你,你早去早回,别叫咋家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