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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溟趴在我背上,良久才说:“就算你救我的酬劳,我有一个绝妙的法子,却不敢给陈远试。”

    我感觉他虚弱的厉害,说:“先说,说完再调息一番,我当真怕你死在我身上。”

    “我是神魔一体,魔族的秘法中有一样血炼之法,取人性命放血,用天材地宝铸成血池,这血池可炼血傀,可成魔道,同样也能炼活人,大有女娲造人之意味。”

    时溟不再说话,我低头沉思起来,我体内有时溟的力量,若是借得时溟的血脉之力,必然有成的把握。

    而且我体内还有第三方的力量,如果我用的血为陈远铸血池……我立刻否定了这样的想法,虽说陈远变成如今这样有我一份责任,但我已经让过他一次了。

    我并不是乐于为他人奉献的人。

    只是时溟在我背上越发沉重,怕是要昏过去了,我喊去他的名字。

    时溟闷哼一声,又咳了几下,不多久,背上传来一股温热,现在冬天冷的很,那一抹温热很快变成了一摊凉意。

    我怀疑时溟在我身上吐了一滩血,因为我身上血腥气又重了几分,我只能加快步子,找了一处山洞将他放了下来。

    时溟几乎满脸是血,口中还不断有血溢出,若不是他还有呼吸,我真怀疑他要死在这里。

    “你这伤势怎么这么重?”我摸了一下时溟的脉搏,阳气虚浮,脉搏弱而细速,应该是强行调动燃烧血脉之力的后果。

    我不禁头疼起来:“我将我体内的力量还你,还来得及吗?”

    “你……这是什么……疯话?”时溟跟要断气了似的。

    “的确有些疯了,但是我刚得了大量的血气,还不至于让实力后退。”我托腮说道。

    “不过我是不会救你的,你现在这样反倒是更让我有安全感一些。与其把力量给你,不如让我自己来用。”

    “这股力量会为我所用,我便能为陈远铸血池,倒也算解了我一桩心事。”

    “陈远……也是你的目标?”时溟盯着我。

    “不是,只是想与他分明一些。”我摇摇头。

    “我已经不是那个全知全能的神了……不然我真想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对你也无坏心,也要这样防着我。”我渡了灵气给时溟,他说话才不至于跟断气的人一样。

    “陈远对你也是满腔热忱,也不必因为我而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我从来不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这是我人生的道标。”我脱下我的梅花镯给他戴上。

    “你也不相信陈远吗?”时溟这时候了还在和我开玩笑。

    我瞪了他一眼:“总提陈远做什么。”

    拿起惜时剑,我便准备趁着夜色去打点水,时溟却忽的拉住我,明明虚弱的厉害,手劲却极大:“你要去哪?”他眼神极为慌乱。

    “我去打点水。”现在估摸着都要丑时了,我去取点水清洗一下,休息过后还要准备食物。

    “求你……别走。”时溟抓住我的手,手劲极大,“只是这一时也好,等天亮些再出去,现在……我只求你别走。”

    时溟嘴里疯狂的往外吐着血,我真怀疑他这是不是回光返照:“我去打点水,再捡点柴火来,虽然现在天气寒冷,身上一股血腥味也不好受,而且你也不能受冷了。”

    “我能的……我能的。”时溟眼里全是惊恐,看样子是被我吓的身子也抖得厉害,“只求你等到天亮……”

    我见过男人哭,倒没有人哭的像时溟现在这样楚楚可怜的,只好扶住时溟,耐心说:“可是有危险?”

    时溟摇摇头,然后又低下头去,滚烫的眼泪就滴在我手上。

    我突然想起我在柳府的日子里,他的房里永远都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样子,想必是怕黑。

    我无奈的叹了句:“你这才真是少爷脾气。”

    然后把惜时剑一放,就坐在他旁边。

    时溟倒是一副乖巧样子,依偎在我旁边,我正好顺着他的手帮他渡气。

    心里对他这样的反差有些好奇,不过也不直问,就随口问起来:

    “我知道你是个厉害的,怎么虚弱到能被柳应识抓起来?”

    “我身上的力气都去帮陈远维持五感去了,他身上的力量封印你也瞧见了,不知是何人锁上的,这也是你死后阳珠迟迟没有合二为一的原因。”

    “柳应识这样对你,你不难过吗?”

    “难过……又反倒有些庆幸,因为柳应识不是他,可是我这样想之后更加难过了,他已经回不来了……”

    时溟靠着我的肩,我能感觉到他的眼泪不停的滴在我肩头,都湿了一片。

    “他是谁?”

    “他叫时涟,是我时族的少族长,他为了救我,替我以身炼剑,那把剑就是惜时。”

    “我也挺喜欢惜时的,没想到意义对你如此不凡,那我就不夺人所爱了。”我打趣道。

    时溟往我身边凑了凑,是:“能不能抱着我,抱紧些,我好冷。”

    他声音虚弱到像是要死去一样,我心里一紧,只怕他这几日就要走了,他既然已经死过一次,这样的身体决熬不过去。

    我于是学着陈远抱人的方法将时溟抱在怀里,笑着说:“陈远以前还打趣我是个大少爷,我觉得你才更像,难道季渊和时颜平时都是这样抱你的吗?”

    “……时颜是女子,我怕传了寒气给她,但她不介意这些,后来送了季渊给我,季渊本事比时颜强些,能整晚整晚的给我渡气,所以房里守着的都是季渊。”

    “难怪陈远自从在沈府回来后就爱抱着我睡,还跟我说是跟着季渊学的,想必是担心我中了咒术。”我吐槽。

    “他对你极好,我都有些吃醋了。”时溟笑着说。

    “你跟他什么交情,算上未转世的,可比我更算个手足兄弟。”我无奈的说。

    “说起来我倒更担心季渊,他若是知道了你成了这个样子,那我可就惨咯。”

    时溟沉默了,我抚着他的头说:“睡会儿吧。”

    时溟便躺在我怀里闭上了眼,也不知道是什么叫他这样害怕,非得挨着个人才能睡着。

    我虽然也怕黑,但是也不至于到时溟这种程度。

    我恢复的快,慢慢的给时溟渡气,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只是时溟身体冰的厉害,按理来说这么久应该要暖过来了才是。

    我不厌其烦继续给他输气,而在这过程中,竟有好几只鸟儿在洞口停下,嘴里还叼着各式各样的果子,不一会儿就堆了一个小山。

    我心里觉得这山奇怪,外面便进来一青衣女子,怀中捧着好些草药:“我名青献,是来给大人送草药的。”我的脑海中传来女子的声音。

    我问她:“你是何人?”

    青献不语,转身便离开了。

    我心里奇怪,将时溟放下,就取那草药看,这草药一瞧便是有年份的天材地宝,只可惜我都不知道是何用处,更何况我也不会炼药。

    时溟问:“刚才是青献来过了?”

    我转过头,才发现时溟早就醒了,我就问她:“那女子是何人?”

    时溟笑笑:“都是以前的老朋友,你可以叫他们妖王,也可以叫他们山神,除却青献还有九凤、强良、神北行、马余这些神,我在这里的日子他们不会叫人来打扰你,不过他们来见你,你也别觉得稀奇。”

    “我倒是好奇,这样的神为何只住在连白山脉?”我问。

    时溟却骂:“蠢货,凡山中皆有精怪,只是不曾见过罢了,连白山脉之下还有一山连一山,只是这些都是南北之处的山神罢了。”

    “所以你在这山中可有住处?这里实在不方便。”我皱皱眉。

    “还说我是少爷脾气,怪道陈远要这样说你,我倒不信你是一双腿从天临城走到青阳城的。”时溟揶揄道。

    “嘴贫的很,这么重的伤还有兴致打趣别人。”我也恼了,朝他身上掐了一把。

    时溟没料想到我这样的动作,恼怒的给了我一拳。

    我们闹腾了一番,时溟才说:“可不跟你闹了,身上疼的厉害。你要找住处我是没有的,不过有几个地方倒是方便,一处名封,一处名沉,都是封禁之地。”

    我道:“不如算了,我倒有处地方比这两处还好。”

    “何处?”

    “所谓大隐隐于市,这你还不懂吗?我早瞧着沈惊鸿的院子不错了,等我再恢复些,就带你传去那处。”我笑道。

    “反正凡事知晓我身份的,那一夜全被我杀光了,我也不担心我会暴露。”

    “沈情不见得会让你住那处院子。”

    我又笑道:“我不打算让她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将果子给时溟一些,然后又调息了一番,拿起药草抱起时溟就施展起了空间符术,安安稳稳便到了那处小院。

    外面极为嘈杂,想必是为了昨晚之事,但是无人知道,凶手已经逃到城内。

    时溟看着这处院落,有些感慨:“早年这处院子是我的,没想到现在又回到这里了,一草一木和我离开时几乎无二,就是更茂盛了些。”

    “原是你的本事,我说这处小院的景致像老师的本事。”我有些怀念,老师和我住在即墨家的时候也爱弄这些东西。

    时溟既然熟悉这里,我更是放心了,去房里找了几件衣服,就烧了热水,让我和时溟一同洗了澡。

    “你倒是跟个残废一样,还要人来伺候。”我抱怨道。

    时溟却笑:“都是男人,你还害羞个什么劲,再说了若不是我昨晚给你争取些机会,你哪能那么轻易逃走,光是云氏来人就能让你应付不来。”

    “是是是。”我咬牙切齿,然后把时溟抱上了床,替他擦干了头发。

    然后又说:“那你替我擦个头发总行吧。”

    “不行,不想动。”时溟慵懒的扯了扯被子,盖的更紧了,“让陈远来帮你擦。”

    “那你倒是把他藏哪去了?”

    时溟说:“往日里都是我在催动他,如今我没了力气,你自己来。”

    时溟就把陈远召了出来,将上面的印记抹去,又要我留下了印记。

    我一催动,果然与陈远多了一道联系,我有些欣喜,说:“以前玩过,却不知道自己傀儡有意识是这样的感觉。”

    说罢就递给陈远一块布,让他帮我擦头发。

    时溟这时候又问起来陈远:“阳珠亲自催动的感觉如何?”

    陈远回答:“视嗅味听皆全,也不必当个哑巴了,就是这傀儡之躯用着还是不太适应。”

    我还没说话,时溟便说:“只是重铸血肉之躯的事情,也不难。”

    说罢又笑着看了我一眼,我自是恨得咬牙切齿,这事又不是他来做,自然不难。

    陈远替我擦干头发,我又替时溟盖好被子,就带陈远离开:“你选个房间住下吧。”

    陈远沉默了,我察觉到他似乎在纠结什么,他才犹豫着说:“我跟时溟一起,好照顾他。”

    “也好。”我倒是有些怕陈远缠上我。

    晚上是陈远去厨房寻来一些米面,给我和时溟下了一些清淡的面。

    我一边吃着,一边说:“可巧,沈情要挪些东西出来,我叫她放在此处小院,当真是便宜了我。”

    “她又是闹什么事?”时溟问。

    “不知道,听她说起过一些,是暗地了将沈府的产业都变卖了,只等她一死,到时候就不管不顾了。”我摇摇头。

    这些事务我本来就不上心,内宅女人们的事情我听起来就头疼。

    “反正也是一副空壳了,留着也没用。”我又提了一嘴。

    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深了,但是外面还是灯火通明,极为嘈杂,也不知要闹腾到何时,我坐在院子里看向隔着墙的,远处的光芒。

    陈远这时走到我身后,我就感慨起来:“这世界的喧闹都无我无关了。”

    陈远沉默着坐到了我身边,我笑着看向他:“自从成了人傀,你就变得这样沉默寡言了,哪里还有个少年郎的样子,我反而觉得以前你那样闹腾些的样子好。”

    还没等他开口,我就又说起来:“也罢,你现在是阳珠了。”

    旋即又是良久的沉默。

    “这世道真是无常,从前我也不爱说话,被人笑话是个木头,现在你反倒成了我的样子,而我总忍不住这里说会儿,那里说会儿。”我将手按在陈远肩头。

    “我从未变过,明兄。”陈远终于开口了。

    我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悲哀,时溟对他的所作所为,换作是谁都难以接受,而且陈远不说,我也知道。

    更何况,连我大部分时候也是存了私心的,我对陈远上心,却绝不能为他偏一点心,不然吃亏的就是我自己。

    我将头无力的靠在陈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