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天气好些,出了太阳,陈远就将时溟扶出来放院子里晒太阳,我倒是乐得轻松,这种伺候人的活我可干不来。
时溟打趣我说:“真是个清闲的少爷,只是你这样的本事,又有野心,怎么会这样甘于平淡。”
我抓起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我可没什么志向,有野心……那是我生来就知道自己是应运势而生之人,可惜我不知道自己要做到哪一步,不如走一步瞧一步。”
“你就不怕走错了?”时溟看向我,笑容却丝毫不达眼底。
我觉得他是在试探我,我笑着说:“落子无悔,我永远不做自己后悔的事情,做了的事情也永远不会后悔,我太了解我自己,所以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你这人清醒的可怕。”时溟也要来拿我的瓜子。
我将他的手打掉:“你吃什么,小心内热之症。”
时溟笑着补了一句:“又似有情,又似无情。”
“你这是什么话。”我戏谑道,“又是有的,又是无的,不如叫不情之情罢了。”
“你也就只会玩这样的文字游戏了。”时溟嗔道。
我才懒得理时溟的牢骚,喊来陈远又给我加了几把瓜子。
我又让陈远给时溟拿了件厚衣披着,然后躺在小院内,慵懒的闭上了眼。
心底不禁思忖起来时溟的的意图,不过我懒得再想这些事。
柳应识和云氏的人和天临城递了消息,如今涉事的人死的差不多,消息递到天临城,想必赶到这里来也不要太久的时日。
我的好日子可要到头了……我伸手挡住刺眼的太阳,趁着这好天气就睡了一觉。
只是一觉起来,脸上就被覆了一块帕子,身上还盖着时溟的衣服,我面无表情的扯下那帕子,看着那灰暗的天空,出了神。
后来几日倒清闲的很,到了年关,虽然青阳城遭此巨变,但是依旧要过年的,只是这样的年过的太叫人胆战心惊。
自从柳府的事被处理之后,也没再兴起什么样的风波,我偷偷派纸人出去探消息,才知道是云氏暗中下了准备。
小年那一日,我便跟时溟说:“虽然咱们要销声匿迹,但是好歹也不能错过人间好节,祭灶神剪窗花、扫尘这样的动静大,不如就出去走一圈,便当是过了这样的日子。”
时溟笑骂道:“我看就是这小院子关不住你了,学了野性子就只想着出去!”
“你放心,我背着你去就好了,反正是我提出来的事情。”我早有应对的法子,时溟虽然耐得住性子,但这样成日里躺着也实在无聊。
果然时溟受不住我攒动,我们便约好了晚上出去,时溟又笑着问我:“那你打算用什么办法遮掩我们的身份?”
我自然想好了对策:“我在青阳城也没几个熟悉的,自然不用遮遮拦拦。陈远带上帷帽便好,至于你,大晚上带上面纱,几乎都要错认你是个女子。”
“好啊!打趣起我来了!”时溟有些恼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办法,我是吃定了他也会动这样的心思。
至于陈远,说实话我不太想让他出去,他的身份比我们二人更为人知,而且陈师傅单二叔已死,他又不曾回家,若是看到了难免叫人起疑,惹出不少事端。
晚上我便背着时溟出门,他比我想的还要轻些。
这时候正该是出来游玩的时候,路上还是有些人的,却相较于天临城少得可怜,我是第一次在青阳城过小年,想必柳府的事情影响还是有些大。
甚至连摆摊的都少了很多。
不过所幸有糖葫芦卖,时溟也爱吃这东西,就叫我走过去买,他拿了个大串的,我笑着说:“正好是双数,够我们分着吃了。”
时溟不解:“陈远他不吃吗?”
我笑着解释:“他又不爱吃酸的,口味刁的很。”
时溟果然不再纠结,不过拆了外面那层纸,就让我咬第一口,我笑着说:“那我可不客气了。”
我们两人分完了糖葫芦,又慢悠悠的在街上转着,四处瞧瞧。
“这么一闹,都丢了好多味道。”我有些感慨。
时溟也说:“要怪就怪那群人,非要在接近年关的时候闹,只是比之我计算的日子还要晚了好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变故。”
“我的心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召出……”我心里还惦念着。
“你这家伙,心剑怎么成你的了?”时溟揪了揪我的头发。
我有些不满:“心剑都认可我了,不是我的是谁的?”
“快了。”时溟笑着说。
我背着时溟又走了段路,实在受不了这样清冷的节日,唯独城中央那位置不停的放着烟花,我和时溟过去站了许久,知道陈远催我们,我们才回去。
因着小年一事,我心中越发觉得,青阳城要乱起来了,便将自己锁在房里没日没夜的画符。
寻常符篆还好,请神符画到一半我就要浑身脱力,所幸画完之后威力较之之前更强,我才满意些许。
除夕前一天,本来是个好日子,外面热热闹闹的,还有小贩的叫卖声,我被叫的心念一动,又想溜出门,但是还是忍住了。
明天晚上就是吃团圆饭了,我还要带着时溟躲躲藏藏,更显得我这处地方清冷。
我看着大门发愣,陈远就喊我过去吃晚饭。
外面突然欢快的吆喝声不知怎么变成了惊呼,更加嘈杂了,我猜到要出事,时溟果然接了一句:“沈府出事了。”
“出事就出事吧。”我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时溟面色凝重的跟我说:“是沈情出事了……”时溟话音还没落,我的那道天符催动的气息便被我察觉。
我几乎是夺门而出的。
还好这里离沈府不远,只是这盏茶时间,够发生太多变故了,就算我加快步子,我也知道,我可能赶到的时候已经要尘埃落定了。
我心里犹豫要不要使用空间符术,虽然有些浪费,但是又事态紧急,不过我按下来这个念头,保存余力是最重要的。
沈府这里没人来凑热闹,大约是柳府凑热闹的人几乎死绝了,当魔气漫溢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我冲进沈府,这里已是一片尸山血海,沈情背对着我,手里拿着的,正是我心心念念的那把心剑。
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沈情转过身来,她那眼睛里的紫芒,冷的我寒毛直竖:“那道符篆,是你的?”
沈情指向沈重山,他手里拿着的松针,拼死守着身后的沈重锦,沈重锦抱着浑身是血的沈重栾,瑟瑟发抖。
我没敢动,沈情身上的气息,有些可怕,她大笑起来:“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
她笑的眼泪肆意流淌。
然后疯狂的攻击着沈重山,但是她破不掉那道天符,她不会控制心剑的力量,只是眼神中的疯狂之色,让我相信信,现在的她可能已经疯了。
直到她无力的垂下手中的剑,我怕她对我发起进攻,她却说:“罢了,先履行我们的约定吧。”
沈情拭去眼角的泪,而我,握紧了手中的封喉,时溟的话真假参半,但是从来没害过我,这次我依旧信他一回。
沈情将剑横于身前,然后手中掐诀,默念咒语,心剑迸发出强烈的剑气。
我不知道何时动手,怕坏了仪式,更怕沈情……我握着匕首的手不停的出着汗。
“别让她念完咒!”时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而我得了令几乎是瞬间将匕首刺入沈情身体,大约是这样的变故太快,沈情的施法被打断了,她口里吐着血,看向我的眼睛满是错愕与怨恨。
我比她先开口:“我知道你苦了太久,没必要还要把自己束缚在剑中,比起选择被仇恨蒙蔽双眼而前行,我送你一场自由。”
沈情不可置信,眼中含泪说:“你偷偷跑出去那么久,要我怎么信你?我恨你,即墨明。”
我不禁皱眉,事关时溟,我不可能告诉沈情真相,就说:“恨就恨吧,我认识的那个沈情,该像风一样自由,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仇恨折磨的。”
我催动了封喉。
沈情的眼神也恍惚起来,大约是魂魄消散的原因。
我以为魂飞魄散的痛苦叫人难以接受,但是沈情只是哭着说:“如果……如果你碰见,和我一样的女孩,你一定要救她。”
她的眼神清澈,哪里还有半分魔气。
心剑掉落在我脚下,我拾起心剑,剑柄上还残存着沈情的温度,这大概是她存在这世间最后的证据了。
我看向沈重山,然后不悦:“叫你放在沈府上,你却偏不信我,自己贴身拿着,不然凭借沈府的地运,也不至于平白送了这么多人性命。”
沈重山浑身被冷汗浸透,但是他神色坚毅,没有丝毫退却,我倒是有些敬佩他起来:“重山有愧,一是不信公子本事,二是鲁莽行事,白白送了几十口人性命。”
我知道沈重山是个有分寸的,但奈何沈情一心捣乱,这怨不得他,就问:“你们打算何去何从?”
“我们打算往东投奔本部,青阳城大乱,偏偏因为籍贯难迁,许多人不得不留在这里,还好祖上有先见之明,早就举族东迁。”沈重山回答道。
我挥手让他赶紧离开,看着沈重山离去的背影,时溟才慢慢从暗处走来,我不禁皱了皱眉:“你出来做什么?陈远也不拦着你。”
时溟却笑:“他追着你就出去了,我想着我若是不来你肯定要等她念完缚灵咒,到时候麻烦许多,也就跟过来了。”
“幸好这里没什么人。”我叹口气,然后走到时溟身前蹲下,“快上来吧,我们回去。”
时溟熟练的上了我的背,还笑我:“你倒是比以前更识趣了。”
我也笑着回敬他:“这算是给我那个便宜妹妹敬你一回,以后这样的活我可不干。”
“等人家正牌哥哥来了,你可别说那是你的便宜妹妹了。”时溟又玩弄起了我的头发,“他想必也就这几日的时间来找你,你可要小心,那可是个狠角色。”
“他叫什么?”我不禁来了兴趣,心中起了较量的意思,但是思忖再三,又放下了,何必给自己招惹这样的麻烦。
“陆明夷。”时溟意外的有些严肃,“若是我前世,我想必也要对他头疼几分,此人本事能与季渊平分秋色,虽说是与我合作,我总要担心他弄出什么动作来。”
“说起来,他还有个二弟,名叫陆劫生,我觉得这名字不好,替他卜了一卦,可巧是天雷无妄,又偏偏只有六三是个变爻,卜来便是无妄之灾,正应了他的那些事情,故此改名陆无妄。”
我:……好家伙我身边全是你的人。
“你这棋局布的真大,从姬玄到陈远,沈情陆无妄,你这莫非是要请我入翁?”我笑道。